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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二七章 空待無花,來問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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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為一個爺兒們,尤其是萬萬人之上的爺兒們,顧凜川把事情解決得相當簡單粗暴。早上一下朝,顧凜川就沒走,留在大殿上的太監一瞧,這位居然還沒走,遂問:“顧侍郎,您還有事?”

“想求見陛下,只是不知陛下可得工夫,勞公公替我走一趟瞧瞧。”顧凜川說著,遞金錁子。

太監心領神會,跟什麽也沒摸著似的,虛虛一揖首,道:“顧侍郎稍待。”

不消片刻,太監便出來請顧凜川進去,顧凜川末了還沖人一笑,道:“公公日後得閑,咱們對坐飲兩杯,一見公公便覺仿如多年舊友未見,今又重逢一般。”

嗯,一個佞臣,一個奸宦,不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就奇了怪了。如今老朋友又重逢,哥們,咱們這回不這麽來了,換個玩法怎麽樣。

太監略有些不解,顧凜川如今誰不知道他是今上眼裏的紅人,上皇陛下也看重,又是沈觀潮的女婿,怎麽也不需要來搭他這麽一個剛到殿上侍候的太監。不過,看著顧凜川實誠,他自己又實在沒什麽值得人惦記的,遂又有些感激,朝中的大人們口中總是稱著“公公”,有說有笑,其實真不曾多看得起他們。但顧凜川好似不同,那語氣神態,就真如他所說的一般,似遇到多年未見的老朋友,熟稔而不帶分毫矜持傲慢:“顧侍郎都這麽說了,我還有什麽說的,謝顧侍郎能將我作老友看,日後定當叨擾。”

“公公在殿前侍候,大不必這般小心翼翼,今上是位明光如日月的君子,公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,便能得陛下青眼,何需處處投人手下。”顧凜川知道這時候這位在找路子,希望能更往高走一步。之所以這麽迫切,完全是因為這位的弟弟如今處境不大好,有些險。

太監輕嘆一聲,卻沒說什麽。到底才剛認識,哪裏敢把家裏的事說出來。更何況,那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,他弟弟是個秀才,年少體弱,生得十分俊秀招人,不想就這麽被某位太妃的娘家侄孫給瞧上了,非要收作孌童。如果這事說出來,他這弟弟一輩子就毀了,原本是個才學上佳。品性溫淳的少年,說開了,誰不得低看一眼:“顧侍郎,陛下正在殿內批折子,您進去吧。”

顧凜川自然知道怎麽回事。他現在卻一樣什麽也不能說,難道他要去說那弟弟再不去救就會遭毒手。他這夢裏老友的弟弟是個清高文人,傲骨錚錚,別說孌童,就是碰一下都羞憤欲死,只是到底身體弱,沒捱過。跳河自殺沒成,反而被玷汙,又因憤怒而踢斷了那太妃娘家侄孫的命根子,就那麽被活活打死。

只是顧凜川到最後也不知道事情發生在什麽地方,那位太妃又是哪位太妃,所以壓根沒法暗中去把老友的弟弟救下。可以說。他這夢裏老友發生的一切變化,都源自於他這個弟弟,若非如此,只不過是個普通的,有些小小野望的尋常人罷了。

想到這。顧凜川回頭問一句:“公公可還有親人在,觀公公言談清雅,想必也讀過書,若有兄弟侄甥,我這邊有幾家書院的關系在,也可為公公薦一薦。自然,若本就是長安城中上好的幾家書院,那倒不必說了,當我多這一句嘴。”

說完,顧凜川就先走進殿中,把太監扔在身後邊低著頭琢磨。顧凜川太主動,太殷勤,不過又好像沒過分到讓人懷疑他的動機,只覺得這人難道一直這麽熱情主動?又或者真有什麽一見如故,一見相知?

想想覺得有點不靠譜,不過他弟弟的事,確實到了風口浪尖上,越早越好,要是拖下去,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,只怕他那弟弟自己都活不下去,不用別人來說什麽做什麽。想想,太監在殿外守了大約半個時辰也沒離開,他決定接下顧凜川遞過來的橄欖枝,再看看這位到底想做些什麽,要些什麽。

而此時,顧凜川正在殿中躬身行禮,蕭霄在禦案上看一眼,道:“平身,姐夫有事,朝上不能說?”

蕭霄果然還像夢境中一樣,哪怕登基許久,對人的稱呼也一直不變,只要是他從前就交好的,日後他還一樣交好。交好不代表帝王威儀,沒君王氣象,往往是他這樣不經意間,反倒把帝王的胸襟氣魄表露無遺,使人更加敬之謹之:“陛下,臣是替言言來告知您一件事的,她不知該怎麽跟您說,又擔心你,臣便接過了這事。”

“噢?什麽事,說來聽聽。”蕭霄說著眉頭一皺,有點不太好的預感。

“沈春露姑娘已於數月之前成婚,且已有了幾個月身孕。”以上,就這樣,淳元陛下。

這消息一時間,蕭霄聽著都沒怎麽反應過來,半晌半晌才回過神說:“姐夫說的沈春露是鰲州書院沈山長的小女兒?”

“正是。”

“怎麽……怎麽會……”這消息對蕭霄來說跟晴天下來一大片雷雲似的,瞬間就是幾千幾百道雷劈下來,把他給劈得滿腔熱血全焦黑成滿腔碳粉。

“該當直言時不言,陛下,說句不中聽的,您這叫空待無花來問花,花都叫人折走了。”顧凜川唯一覺得蕭霄目前不足的就是這點,還帶著些年輕人的羞澀與怯然,當然,這些再給蕭霄幾年,他自己就能改掉,所以顧凜川也不多言。

擱平時顧凜川這麽說,蕭霄可能會冷哼再怒目瞪幾眼,可這會兒蕭霄真的只怨自己為什麽不言明。在立他為太子之後,宗正就分明來問過太子妃的人選問題,只要他當時能說出來,沈春露必定不會另聘他人。可世事哪有那麽多再次選擇的機會,在這件事上更沒有,蕭霄也真不是那種挖人墻腳的,陽光美少年總是會對自己心儀的人充滿祝福,而不是想要去搶過來。

只要她過得好好的,我就會一直在旁邊默默地祝福她——這是來自陽光美少年珍視與愛重。

“朕知道了,還有別的事?”蕭霄花了大約兩刻鐘時間想通,既然已經失去,那麽空想無益,還是想想早點把奏折批完找端端姐求安慰去吧。至於面前的顧凜川,早點打發走吧,看著心裏都發堵。

“回陛下,並無,臣告退。”顧凜川說罷,退出殿閣。

殿閣外,太監依然垂手立在廊柱邊,顧凜川走上前去,太監向他施禮道:“顧侍郎。”

“公公在這裏等我?”顧凜川分明知道,卻表現得有些意外的樣子。

太監點頭道:“正是。”

顧凜川也點點頭,想了片刻,才道:“公公可是為方才我說的書院之事,若是此事,當真不難,只要公公將姓名地址告訴我即可。”

太監還是有些猶豫,但一咬牙,還是把話說出口:“顧侍郎高義,我這裏確實有件事需要顧侍郎相幫,只是事有些麻煩。”

“和上皇有關,還是和陛下有關,若是和這二位有關的麻煩,那我也辦不得,但倘若不是這二位,我不成,不還有我岳父麽。”顧凜川也露出些遲疑來,但最終還是露出一副“既然我已經開了口,那就沒道理不幫”的神色來。

“自然不會和上皇與陛下有關,不瞞顧侍郎,我家中還有個嫡親弟弟……”太監名江元保,因名字還算吉利順口進宮後也沒改名,他弟弟名作江宜林。

等江元保說完,顧凜川面露一絲難色,卻很快又道:“我盡量試試,到底是太妃娘家侄孫,不大好動。不過,也不必擔心,總會有辦法,實在不成,還有我岳父在。”

沈觀潮真是塊好牌子,一搬出來,連江元保都放了心。

只要江宜林沒事,江元保也就不必誰都巴著上,為往上爬什麽都肯做,什麽都肯賣,這麽一來,那些不安分的家夥也就少了一條好路子,上皇陛下那裏也能更快一些,更穩一些。

顧凜川這事,可謂一舉數得,他雖然有心顧念夢裏老友,但光就是這一件事,他是不會就此動手的,只會慢慢磨著,而不是一來就非把事情弄明。之所以一開始顧凜川沒去找,是因為他實在想不起江元保以前在哪裏侍候,只有等著看到江元保時才能動。

這麽一來,江宜林的事情得到解決,江元保也不必為報仇把什麽也都搭進去。

嗯,最重要的一點,顧凜川對沈端言也有交待了。不過等他辦完事回省園,看到蕭霄在省園抱著碗吃著什麽,一邊沈端言還看著他充滿憐惜與感動時,顧凜川就整個人都不好了!

老子為你累死累活到現在才回家,你倒好,一直在這吃著喝著,還讓我家言言溫聲軟語地寬慰著,那老子……

哼,算了,打明兒起,淳元陛下就在他家拒絕往來名單上了,非找人給淳元陛下上個套兒不可。

而且,那旁邊的小孩兒是怎麽回事,怎麽跟他閨女親親熱熱地坐在一塊,這樣怎麽可以!

#皇帝舅舅,您收拾著點吧#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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